恶害夜火

嬷嬷滚

【鬼灭之刃/宇善】余生

预警:黑深残/血腥/请做好心理准备再选择观看

算是非常用心写的,希望大家喜欢

全文字数一万七


  

  《余生》

  cp:宇髓天元x我妻善逸

  author:路沐聆

  

  1.

  

  

  我妻善逸搂着日轮刀,瑟瑟的缩在沙发上。

  

  桌上的青色茶杯上有着漂亮的裂纹,银色的裂纹从杯口延至杯底,蔓延的纹路覆盖大半个茶杯,犹如蛛丝织出的网。这个漂亮、但称不上华丽的杯子受了主人的冷落,被三根手指的指腹推至客人的面前。

  

  “请用。”

  

  我妻善逸怯生生的抬眸望了一眼,眼前高大男人的双臂挂在沙发靠背上,身体半嵌入柔软的沙发里,显得过于悠闲自在。我妻善逸两只手捧起茶杯,十指交叉将杯子攥入掌中,掌心冒出的冷汗被乌棕色的茶水温暖着,稍微让他静了下心。

  

  我妻善逸张开嘴巴,一向喜爱发出噪音的声带此时此刻倒变了个样。

  

  “我想……你是知道我是要做什么的,对吗?宇髓先生。”

  

  宇髓天元深红色的眸中倒映出金色的光影,男孩微微蹙起的眉、颤抖的下唇,还有起伏速度过快的胸膛,一切一切都表明了我妻善逸对他有多惧怕,他敢来找他不过就是脑子一热的冲动之举,勇气在路途中纠结时已化为灰烬,只剩一片冰冷。

  

  宇髓天元心情倒是不错,他勾起唇,说道:“我要说我不知道呢?”

  

  “那我就直说吧!”我妻善逸拉开书包拉链,从里翻出一个信封,他站起身,伸出双手,恭敬的将信送至宇髓天元面前。信封上写着【宇髓天元先生  拜启】

  

  “这个是辉耀哉先生托我送给你的!你一定要收下啊!不然我任务失败,回去一定会被骂的……”

  

  “哎?可是你被骂跟我又没有关系……”

  

  我妻善逸反手把信件拍到宇髓天元头上,估计手劲挺大,宇髓天元痛的揉了揉额头,在我妻善逸视线的逼迫下打开信封。

  

  娟秀的钢笔字让人心情愉悦,内容却不大令人满意。

  

  【宇髓先生,日安。为帮我妻善逸求索前生,斩灭恶鬼,望先生能允许他在暗中保护您。

  

                                        产屋敷辉耀哉】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我不觉得我有没用到需要一个上高中的孩子保护吧?”宇髓天元不屑的说:“你该去哪待就去哪,想找谁就找谁,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好了好了慢走不送。”

  

  逐客令一下,我妻善逸彻底急了。发达的泪腺里喷射出泪水,整个人飞扑而上紧紧圈住宇髓天元的腰,嘴里飞速吐出一连串的话语:“啊啊啊啊绝对不可以我不能走如果任务失败绝对会被骂的我不要啊拜托了拜托了求求你帮帮我!”

  

  “你·给·我·松·手!”宇髓天元身体往一旁闪,手推搡着我妻善逸的脸,无论怎么挣扎,我妻善逸都跟牛皮糖一样粘着宇髓天元不放,他们相互挣扎几个回合过后,我妻善逸率先求饶——他的脖子差点被扭断了。

  

  “好痛!呜呜呜宇髓先生对不起!我突然想起来产屋敷先生还交代过我一件事,那就是……如果您愿意帮助我找回前世的记忆,我们会送给你一份礼物。”

  

  “什么礼物?”

  

  “遗书。”我妻善逸揉着脖子,小声嘀咕道:“你前世的遗书,怎么样,还是挺想看的吧?但你不答应我我是不会同意让你看的!”

  

  “这个……”好像还是蛮华丽的,宇髓天元腹诽。我妻善逸看出宇髓天元在犹豫,瞬间贴上去,谄媚的的说:“哎呀不用再纠结了就这么说定了!那咱们留个手机号,以后有事常联系啊,你有关于我的记忆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哦!”我妻善逸一把从宇髓先生口袋里抽出手机,让宇髓解开锁屏后狂按几下,再双手奉还。

  

  视线落在了少年的手心处,手茧、血痂、疤痕,一双不属于十六岁的少年的手,再向上移,校服的长袖袖口露出一点点白色绷带,宇髓先生默不作声的接过手机,揣进口袋里,无意中看到我妻善逸的指甲,凹凸不平的指甲,被牙齿拔出肉刺,指甲边缘泛着血色,再早些被撕裂出血的皮肉已经长出了浅褐色的疤和突兀的一层皮。

  

  我妻善逸心情好像很好,眉间舒展,眼角也弯弯的,像夜空中的新月,鬼杀队的队员好像遭遇都不太好,心理压力也很大吧,指甲都咬成那副样子……宇髓天元实在是忍不住了,问我妻善逸:“你们平时会受伤吗?”

  

  “哎?你是在关心我吗?!”我妻善逸有些喜出望外。

  

  “你手上有很多伤。”宇髓先生完全无视我妻善逸的话,指着他的手。

  

  “这个啊!哈哈……是我男人的勋章!”我妻善逸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发,“但是真的好痛!我超级怕疼的,还有这个……”我妻善逸解开袖口的银色纽扣,小心翼翼的撸起袖子,生怕触碰到伤口,被整整齐齐包扎好的手臂呈现在宇髓先生的眼前,“你看这个!上次不小心被鬼挖烂的,在我眼里简直比母亲生小宝宝还痛苦,当时有三个人按住我防止我挣扎,才给我包好的。我的生命安全没有保障,还要来保护你,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所以你……”

  

  我妻善逸背好书包,拎起日轮刀,回过头来对宇髓先生微微一笑,白净的脸蛋上的笑容格外好看,“你有了和我有关的记忆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啊。”

  

  “好的……”我妻善逸说到这份上,不答应也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再加上阳光的笑容耀眼夺目,没有人可以拒绝笑的可爱的孩子吧,宇髓天元只好应下。

  

  送走我妻善逸后,宇髓天元回到客厅,“扑通”一声后仰着倒进沙发里,手背结合着额头,之前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

  

  半个月前被鬼灭学院聘为美术老师,于是搬来这座城市生活。暖风和煦,春樱烂漫是他对这座城市最肤浅的印象,而这印象在今日也被刷新了:放学回家的路上步行经过一片被阴影圈住的地面,一个转弯遇上了迎面扑来的鬼,活了二十三年,对鬼的认知只停留在发达的影视业的宇髓天元一公文包摔在鬼的脸上,拔腿就跑,这时一个阴影从天而落,电光石火之间砍下了鬼的脖子。

  

  满天的飞灰,半蹲着的收刀姿势,迎风飞舞的金发,紧闭的双眼,无比柔美的粉色樱花也成了背景墙,老实的讲,真的是帅炸了,宇髓天元愣在原地,刚想赞美两句,却眼睁睁的看着我妻善逸流着宽面泪飞扑而来,跳着抱上了自己的脖子,双腿环住自己的腰,恐怖的尖叫声差点刺破宇髓天元的耳膜。

  

  然后就是大家所知的,被纠缠着回到家,被纠缠着答应保护自己,被纠缠着留了电话号码……宇髓天元拿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看到我妻善逸的备注差点没喷出来。

  

  【★帅哥·我妻美男子☆】

  

  宇髓天元狠狠的“啧”了一声,把备注换成了【蠢货】。

  

  2.

  

  最终决战几个月后,宇髓天元找不死川实弥喝酒,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喜事,或许只是心情好而已,他们之间相互猛灌,最终都喝的烂醉。

  

  宇髓天元头脑发晕,眼前浮现一道金色的身影,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是来劝自己少喝点的吗?当然不能让你如愿。宇髓天元朝他挥了挥手。

  

  “喂!善逸!”

  

  我妻善逸走到酒桌前,手搭上宇髓天元的肩膀,宇髓天元一抬头,呼出浓郁的酒气,我妻善逸往一旁躲了躲,却被勾着脖子坐在宇髓天元旁边。

  

  “喝吧,善逸,我请客。”

  

  不死川明显喝多了,戳着我妻善逸的脑门,骂道:“不想喝就滚!”我妻善逸怯弱的举起酒杯,小声的说:“那我喝、就喝一杯,喝完你们要乖乖回家。”

  

  “动作快点吧小混蛋。”不死川实弥恶狠狠的说。

  

  我妻善逸伸出舌头舔了一口,被辣的蜷起眉头,他又张开水润的嘴巴,双唇触碰杯沿,小小的抿了一口,这次整张脸都皱到一起,宇髓天元用看好戏的表情观察着我妻善逸,我妻善逸这孩子明显长大一些,面部长开,金色的头发比以前长一截,被红色细绳绑在脑后,走路时一晃一晃。

  

  喝酒的样子不是很华丽,但也算得上是可爱。天气炎热,脑子被酒精熏的不太清醒,看什么都带有一种朦胧美,月亮很漂亮,清冷的月色让气氛变得暧昧,好像不做些什么就对不起这个漂亮的夜晚似的,所以就算是不能浪费月色,也要去做浪漫的事。

  

  那就做吧,快些,宇髓天元催促着,趁我妻善逸举着酒杯时,视线与精力完全不在自己身上时,轻轻的吻上他的脸蛋,白皙的皮肤很有触感,没有几秒钟就染上了艳霞的红,我妻善逸动作迟疑的放下酒杯,回过头来吃惊的看宇髓天元,一双金澄水亮的眸子漂亮至极。

  

  他意识到了什么,快速扭过头看不死川实弥,不死川已经喝的太多了,乖乖的趴在酒桌上,脸蛋被胳膊肘挤出一点点软肉,眼睛死死的闭着。

  

  我妻善逸松了口气,转头瞪着宇髓天元,却看只看到他举着举杯,戏谑的笑。

  

  “善逸,你可真是个蠢货啊。”

  

  ……

  

  宇髓天元猛地从睡梦中惊醒,他捏着太阳穴,极力遏制大脑里肿胀般的痛苦,这梦是什么?难道这就是有关前世的记忆吗?

  

  他……为什么会梦见我妻善逸?为什么要搂着他,还要去亲他,没有一个正常男性会去亲一个男孩吧,太奇怪了,为什么我妻善逸没有觉得恶心或是大发雷霆,为什么啊。

  

  他打开手机,翻出我妻善逸的电话,虽说这个人一直都很想知道自己的前世,但是……“我们前世关系很好,我吻你了,你也很害羞的回应我,我就只梦到这里,后续什么进展不太清楚”这种话谁能说的出口!

  

  纠结许久,最终他选择放下手机,心中却如石子落入水塘,久久未平静。

  

  到了学校门口,风纪委员我妻善逸已经早早的开始检查了,左臂上别着袖标,衬衫也扎进裤子里,看上去很精神。宇髓天元走上前,狠狠的拍拍我妻善逸的头,我妻善逸捂着自己的脑袋,愤恨的瞪着他,向一旁闪躲。

  

  有一点让宇髓天元感到奇怪,为什么我妻善逸和所有人都不太亲近,明明面上露出笑容,却好像被涂了一层妆容,让人觉得肤浅,宇髓天元观察到我妻善逸在学校里没有几个朋友,最要好的灶门炭治郎是个朋友众多受人喜爱的暖男,剩下基本没有熟悉的,换句话说,他和其他人的联络程度都没有与自己的高,但怎么看我妻善逸都不像得了自闭症,应该就是不愿意社交吧,现在的小孩子都很有个性,这也不奇怪。

  

  可是,为什么老师对他的关心也很少呢,就好像他们之间有很深的隔阂,他和别的老师说到我妻善逸,老师们都不太想继续聊下去的样子,只有富冈义勇跟他说:“他是个调皮捣蛋的孩子,每次抓住他都死不愿意把头发染回来,跑的飞快,下次你抓住他可要好好的替我教训一下。”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宇髓天元私下里找了灶门炭治郎。

  

   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灶门炭治郎正紧张兮兮的坐着,手抓着靠椅扶手,为了打消他的顾虑,缓和紧张的气氛,宇髓天元抛出一个调笑的话题,“灶门真受人欢迎呢,女朋友也谈过好几个了吧?”

  

  “哎!才没有!老师别瞎说。”虽然这么说,但是他的脸还是微微红了——这是个正处于青春期容易害羞的小鬼。

  

  “别紧张,今天我没有想要责备你的意思,我只是想问你关于某个人的一些事情,我也不扯别的了,你怎么看待我妻善逸这个人呢?你对他有什么想法,或者是你知道有关他的料吗?”

  

  灶门炭治郎疑惑的看着宇髓天元,“你问善逸的事情是要做什么?”

  

  “是美术作业,我看他画了一幅非常阴暗的画作,让我有些担心,他会不会有什么心理疾病或者是情感缺陷之类的,你是他的朋友,我想从你这里得到一些消息,咱们可以一起开导开导他,总有人不像表面那么开朗,你说对吧,作为和他关系比较好的老师,我不想看他出事。”幸好有所准备,这套说辞也没什么漏洞,至于阴暗的画作是宇髓天元瞎编的。

  

  “哦哦!这样啊!”灶门炭治郎苦笑着,解释说:“我是高中转来这里的,曾听说他初中发生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有一个和他玩的比较好的孩子退学了,直到现在都在闭门不出,没有上学……但我不知道这些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清楚具体情况,不过这些影响不了善逸和我的关系,善逸他是个好孩子,他一直以来都一个人生活,很会照顾人,而且言出必行,他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了。”

  

  宇髓天元暗自吃惊,因为他的缘故而导致某个人休学了?他本以为就是十几岁的孩子内心敏感,或是因为被刺激到了心里有阴影,所以不愿与人来往,没想到竟然闹到这种地步……

  

  “大概发生了什么事?”

  

  “我真的不太清楚,听说是因为精神衰弱而退的学……其他的善逸根本闭口不谈,无从得知事情经过,我也不愿意从别人口中打听他的事。”

  

  “好吧,我大概明白了,我会尽力开导我妻善逸的。”

  

  “那就谢谢老师了。”灶门炭治郎说完,站起身,朝宇髓天元鞠了个躬。

  

  ……

  

  放学后,我妻善逸在办公室门口等待宇髓天元下班,不知为何,宇髓天元看见那个金色的身影,一下子感到压力很大,仿佛一块石头背在他的身上似的,说实在的,他到现在也没有习惯去回忆前世的记忆,况且这些记忆不是关乎他的,而是我妻善逸的。他很心累,但是不管怎么样都要面对,毕竟我妻善逸很重视,他也答应过要帮助他。

  

  收拾好公文包,宇髓天元走向门外。

  

  我妻善逸已经着急的在走廊里来回转了两三圈,总算等到宇髓天元,他小跑着追上去,迫切的问道:“你昨天有回想起些什么吗?”

  

  “有的。”宇髓天元看着我妻善逸的眼光,有一种复杂的感觉,既感到不适又略微庆幸,太迷幻了,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了。

  

  “嗯,我好像梦到你跟我一起去喝酒,你的酒量好像很差。”

  

  “还有呢?”

  

  “你还跟我聊了一会儿天,也没有说什么重要的话,其他的就没有了。”毕竟不能真的把亲吻那件事说出口,现在他俩并不是很熟,说出来只是徒增尴尬而已。

  

  “啊?”我妻善逸好像很失落,他抓了抓头发,叹了口气,脚掌碾了碾地面,然后又叹了口气,“唉,这也正常,毕竟这才过多久,你想不起来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跟你在一起后,我好像能想起些什么了。”

  

  宇髓天元其实对前世什么的并不感兴趣,他不信神鬼也不信佛魔,更不相信什么前生今世轮回转世等等,他曾经跟学校女生一起玩笔仙,永远都是充当胆子最大的那个人,结果却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那天遇上的鬼,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相信有鬼的存在。

  

  现在倒是有些相信,只是他的观点没有那么快能够转变过来,态度也很平淡:“你想起了什么?”

  

  “我好像和你是并肩作战的队友,我们一起挥刀,然后,嗯……好像在和一个鬼作战,场景是在一个比较繁华的地方,是在晚上,我感觉是在花街那种地方吧,你受了很多伤,失去了左手和左眼,前世的我感到很愧疚,为此难过了许久,还害怕的四处躲着你,不过我一直在你背后偷偷的打探你的消息,还给你送去了药膏和点心什么的,现在想来,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是个很大度的人,并没有真的怪我……接着我就被闹钟吵醒了,我就梦到了这些……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没有你的话,我可能这辈子都想不起来这些,真是太好了!啊啊……为了感谢您,就去吃好吃的吧!走啦老师,我请客!”

  

  宇髓天元被我妻善逸圈着胳膊,生拉硬拽地拖出学校,拽去了他最喜欢的餐厅,我妻善逸正在仔细端详菜单,宇髓天元撑着脸,看着我妻善逸心情大好的样子,与我妻善逸相处时的不适感仿佛烟消云散了,晚霞斜斜的的照进被纯白色的窗框圈住的窗子里,将二人的身影拉长,橙红色的暖光将我妻善逸的金发染上模糊的光晕,细长的睫毛被光透成了金色,美好的不真实。

  

  “你为什么迫切的想知道前世呢?”

  

  我妻善逸抬起头,神情赫然,但又故作镇定:“这是我的秘密!等到我知道我前世是个怎么样的人之后,我会把原因告诉你。”

  

  “我会期待那一天的,善逸。”宇髓天元站起身,一只手压着桌子,一只手搭在我妻善逸的头上,我妻善逸的眼睛里满满的是宇髓天元的腰腹,一时间有些害羞,眼神也躲躲闪闪。突然之间一只手占据了他的视线,手指修长,骨节明显,指尖上捏着一片小小的樱花瓣,柔嫩的仿佛纯情少女的嘴唇。

  

  “善逸真的很过分,早上还躲我,原来你只允许花瓣落在你头上,不许我的手落在你的头上。难道下次我想要揉你的头的时候,还要特意的准备一朵花吗?”

  

  我妻善逸赶忙挥挥手,硬着头皮解释说:“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如果你想摸我的头,我不会刻意拒绝的,所以不要讨厌我……”

  

  宇髓天元不由得大笑,狠狠的搓了搓我妻善逸的脑袋,把金色的短发揉到炸毛之后才感到满足。我妻善逸掏出手机照了照镜子,发觉自己凌乱的发型后,他生气地跳了起来,扑上去拽宇髓天元的头发。

  

  3.

  

  “哟,善逸,你在干什么!”

  

  我妻善逸趴在伏案上,听到宇髓天元的声音后立刻俯下身子,挡住桌子上的纸片。

  

  “啊!你别过来!你不许看!”我妻善逸挥挥手,像是驱赶小狗那样撵宇髓天元离开。

  

  “你去教导院子里的孩子们练习剑术呀,你贴过来干什么?今天请你来,可是想让你好好指导孩子们的,你要担起老师的责任!看看孩子们都闹腾成什么样子了,你是不是一直在带他们玩游戏?”我妻善逸气呼呼的,透过窗子看着外面的小孩,他们挥着木刀相互赶来赶去。

  

  游戏规则是在一定时间内用木尖戳向别人,刀尖涂有木炭,游戏结束时,身上炭印的数量最多的人将会受到惩罚,“这是我自创的游戏,我觉得很有意思啊,你都不知道,我刚刚后背也被戳了一下,现在的孩子还挺厉害的。”说罢,宇髓天元转过身来,露出了自己的后背,腰窝那里有一个很明显的黑印。

  

  我其善逸忍俊不禁,说:“你怎么还带着他们玩起来了,我感觉你完全不像是这样的人,想当初你教导我的时候,我可是被你狠狠的训练了一番,每天回到床上感觉自己身子都要散架了。”

  

  “哦,那是因为当初你很没用啊,身体素质又差,动不动还退缩,要磨砺你的意志和剑术必须得好好的训练你。”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宇髓天元很明显不愿意再继续聊过去的话题,在他眼里,过去这个词与悲伤是划等号的,谈起过去就一定会陷入悲伤的回忆,于是转为谈及现在,“距离最终决战也就过了两年,你看看你现在天天吃那么多,估计又是上顿甜点下顿肉,那边有两个小孩子,都成了大胖子了,你也不关注一下他们的饮食。”

  

  他们在我的庇护下又不需要上战场,我只要好好的把他们抚养到我死亡的那一天,就够了。我希望他们好好的生活,不要再过像当初我童年时候经历的日子,要吃喜欢的食物,做喜欢的事,我现在很满足。虽然我妻善逸的内心是这么想的,但是说出口的话又是一堆没用的漂亮话吧,那还不如不说,不过就算是不说,这个人也一定能够体会到。

  

  相互之间有隐隐约约的心灵感应,毕竟大家都是温柔的人,深知彼此的想法,沉默了一会儿后,宇髓天元问我妻善逸: “你到底在写些什么?情书吗?”

  

  “是日记啦!毕竟我只有七年的寿命了,想把自己的每天都记录下来,哦对了,等到给我举行葬礼的时候,你一定要在我面前读几篇,简洁的叙述我的一生吧!这怕是我最后存在的意义了,我的葬礼可是只邀请了你一个人。”

  

  “我觉得你可以准备准备娶个妻子什么的吧,一直单身也没有人照顾你,你还收养了这么多孩子,生活会很辛苦。”宇髓天元这样提议道,他完全忘记了他曾偷吻过我妻善逸,那只是醉酒后的冲动之举,既不需要负责任,也不需要心理上承受负担,他之所以说出你可以选择结婚的话,是真正的在为朋友着想,我妻善逸寿命还剩七年,不应该把自己的生命全部耗费在这些孩子身上,他应该让自己活得更加快乐些,体验之前从未体验过的人生。

  

  我妻善逸停下笔,翻了张纸,他用来记日记的本子已经用过大半,纸业也有些泛黄,翻到新的一页后,他转过头来,嗔怪道:

  

  “我倒是也想结婚啊,可是根本就没有人看得上我!我当然也希望上天能够赐给我一个老婆,还是那种超级大美女!可是这只能在梦里面实现吧,什么时候能让我碰上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呢。”我妻善逸用撒娇和不讲理的语气,委婉的道出自己准备孤独终老的意图。

  

  “炭治郎那家伙好不容易过上舒服日子,我总不能再去打扰他,伊之助跑去山里待着了,跟销声匿迹了似的,剩下的人我都不怎么熟,曾经最想亲近的对象是祢豆子,可真正的打算表白时,发觉自己没有办法让她幸福一辈子,再去追求她简直是无耻,是世界上最差劲的混蛋!我是不会让祢豆子感到一丝丝不幸福的,所以她的人生与自己不能再有任何牵扯……思来想去,最亲近的人竟然是你,我真是怎么也想不到!”

  

  现在是在发牢骚还是在流露真心,宇髓天元倒有些不明白,这家伙从来不说自己的经历,也很少说真心话,就连除掉变成鬼的大哥、师父切腹自尽这种大事,宇髓天元也是后来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我妻善逸是把一切都埋藏在心底,用箱子死死封住,贴一圈厚厚的胶带,仍觉得不放心,还要再落一把铁锁的人,他的世界不允许别人踏足半步。

  

  “是善逸自己的原因吧,如果能清晰表达自己想要的,你爱的人难道会不回应你吗?”

  

  我妻善逸的脸色瞬间如同霜打的茄子,难看至极,他张开嘴唇支支吾吾的想辩解,可是看到宇髓天元分外坦然的样子,像是在质问“我说的难道有错吗”,我妻善逸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快点啊,快点说什么,像你平时伶牙俐齿把对方骂的无法回嘴那样,拿出你的气势来!在谁面前丢脸也不能在他面前丢脸,我妻善逸催促自己,“你这家伙……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有些歇斯底里,眼角也开始泛红,“你真是个幸福的要死的滚蛋!身边是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你什么都有,心音是满满的快乐,听的让人如临酷刑!你明明不知道别人的痛苦,又一直在出馊主意,你根本不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

  

  “是幸福。”

  

  窗外的孩子们一通胡闹,有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摔倒在地,磕烂了一层皮,红色的鲜血从嵌着小石子的膝盖处流出,她“哇”的一声哭出来,声音清脆洪亮,惊起树林里的飞鸟,旁边的小孩子把她扶到小椅子上休息;隔壁的妻子的刚刚丧子,丈夫握着她的手,二人行走在林间小路上,走出阴影,拥抱阴影外明媚的春光;遥远的丛林里,嘴平伊之助摘下富有纪念意义的头套,抱在怀中,用牙齿撕扯下新烤好的鱼肉,他长于自然,现在又回到自然之中;灶门炭治郎和富冈义勇走在墓园,为壮烈牺牲的年轻生命奉上一束黄白相间的菊花……那些痛苦的过往没有让他们停滞不前,反而经历过痛苦,他们才会更加珍惜幸福。

  

  我妻善逸手里握的的钢笔摔在地板上,笔尖歪向一边,再也无法使用。痛苦和幸福,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相互弥补,相互抵消,给予人继续生活下的动力,可于我妻善逸而言,为何他的痛苦远远多于幸福,为什么在他难过到流泪的时候会出现下一件让他更加难过的事,为什么神灵可以庇佑那些只经历过一点苦难的人,却对历尽折磨的他无动于衷?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感到幸福吗?”

  

  宇髓天元这样问道。

  

  我妻善逸指向门外,不愿意再施舍给宇髓天元一个眼神,“你走吧,你从来未懂过我,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我妻善逸这样回答。

  

  ……

  

   4.

  

  “大概就是这样,你让我去你的葬礼,然后又不想见我,你真矛盾,我搞不懂你在想些什么。”

  

  我妻善逸听完宇髓天元最新的梦,恋恋不舍的松开咬着的吸管。吸管好像连接地面的植物茎部,源源不断的吸收着养分,可他并非能够反馈大地的枝叶,这些养料进入他的体内,仿佛被浪费,他对不起这个世界的恩惠。我妻善逸自暴自弃的想。

  

  我妻善逸伸了个懒腰,像猫蹬着腿打呵欠一样慵懒,“你这个人真的好啰嗦!我大概明白了,不过等等,你刚才说我有个师兄,他怎么了?”

  

  “变成鬼,被你杀掉了。”

  

  ……

  

  空气仿佛被冰冻了,我妻善逸的表情仿佛一具封存多年的死尸,他的每一寸皮肤,肌肤上的每一条纹路,甚至是每一条纹路上生长的寒毛,寒毛根部的毛孔,再向内扎根,每一根血管,每一毫克的脂肪、血肉都不属于他自己。他冷哼一声,好像地震了一样令人恐怖,接着,他的嘴角轻轻的勾起,笑声像是绒毛骚刮着脚底,让人有些心痒,眉眼统统舒展开,露出心领神会的神色。

  

  “我知道了。”我妻善逸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挪步至宇髓天元的面前距离四五步,我妻善逸深深的鞠了一个躬,他的腰弯了整整九十度,看上去像一个直角。

  

  “非常感谢您,虽然你这个人平时脾气又暴躁,性格也有一些讨人厌,但是你总归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非常感谢!你看我对你说了这么多感谢的话,下次的美术作业就别让我交了吧,我实在是画不好!”

  

  “你怎么还没有画完?美术期末分扣十分,不想扣分的话就贿赂贿赂我,去我家里打新出的游戏,我就给你稍微通融两天。”

  

  “什么嘛,你就是想打游戏!”

   

  宇髓天元虽然还在和我妻善逸开玩笑,但内心已经升起了一片乌云,我妻善逸这人真的好奇怪,经过昨天的那一场梦,他已经明白前世的我妻善逸对他怀有那种感情,他刚才在诉说的时候,也很明显的提示前世的他暗恋着他,我妻善逸倒是没有什么反应,难道他很早就知道?还是他并不在意。

  

  想到这里,宇髓天元感觉他背负的石块重量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沉重,爱什么的、喜欢什么的原来会让一个人喘不过气吗?可是前世的他对自己说出,我想让你参加我的葬礼,在我的葬礼上读我生前写下的日记这种话,确实是会让人感觉不舒服。

  

  他最后有去参加我妻善逸的葬礼吗?应该会去的,前世的他和他现在性格相差并不大。

  

  快点结束这一切吧,他已经迫不及待回去了,虽然这么讲很难听,他确实不想再和我妻善逸扯上什么联系了,他们可以成为要好的朋友,但绝对不适合谈论深刻的话题。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不想了解,那封约定好的遗书,他也不像之前那么想看了。

  

  我妻善逸答应和宇髓天元一起玩游戏,不过要等下一次宇髓天元对他诉说回忆以后了,临走之前我妻善逸把喝完的奶茶扔进垃圾桶里。

  

  宇髓天元掏出手机,接通了一个电话,这电话是宇髓天元耗费千辛万苦,无数次登门拜访才得到的,是因我妻善逸而退学的学生的电话。

  

  “喂,您好,这里是宇髓天元。”

  

  “可以了,我们决定答应你的访问。”对方是由父亲接的电话,声音沧桑,像是搭建在风城的风箱被朝夕不停的鼓动的声音。

  

  “好的,那请您说一个时间吧,就按我们之前约定好的那样,我去你家里询问您和您的孩子一些事,你们可以选择不露脸,不放心的话也可以录音,如果我有冒犯您直接将我赶走便是,访问过程中我会完全的尊重你们,这点务必放心。”

  

  “好的,一个小时后,不见不散。”

  

  “没有问题。”

  

  宇髓天元必须要查清楚我妻善逸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算是动用自己的人脉去查询这位孩子的地址,还是死缠烂打,期望对方答应自己的采访,他什么都做得出。不过做这种事的时候还要在我妻善逸面前小心谨慎,稍微有一些令人不耻,但是没有办法,他要知道全部真相,这是他关心我妻善逸的证明。前世的我妻善逸和今生的我妻善逸一样,都是死都不愿意诉说内心的人,那就让他来动手,撬开内心的箱子上落的锁,扯断胶带,启封盒子,看清他的内心的最深处吧。

  

  一小时后。

  

  宇髓天元跪坐在榻榻米上,面前是一道画有孤云野鹤的屏风,古韵盎然,那位学生正端坐在屏风后。一位看上去四五十岁的老女佣立在一旁,神情肃穆,见他们准备谈话,默默的走了出去。

  

  “再次感谢您肯答应我的访问,您可以开始了,您可以说您想说的一切,我会一直细细聆听。”宇髓天元这样说。

  

  那位学生清了清嗓子,他的声音在宇髓天元的耳里是那样微弱,以至于宇髓天元担心他下一秒就会因咳嗽而吐出血来。

  

  “我妻初中和我是关系非常要好的朋友,当时我妻善逸人缘并不好,他的朋友也只有寥寥几个人而已,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他在班里也不爱说话,老师都关注不到他。他绝对是那种毕业之后,班里面可能就只有几个人会记着他的、性格孤僻的学生,我跟他交朋友完全是因为他温柔善良的品格,即使他本人看上去有些奇怪。我记得我当初无意中帮助过他一次,后来他就一直关心我,无论我有什么困难,只要拜托他,他就一定会帮我解决,这让我感到很温暖。”

  

  “你也看出来了,我的身体情况并不好,但是其实没有差到要退学的那种地步,我退学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更喜欢在家里待着,不过……当初我决定休学确实是因为他。”

  

  说到这里,那人咳嗽了两声,为了缓解痛楚,他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顺了两口气,继续说道:“我应该是和他关系比较好的人,所以对他的了解很多。他的家庭条件比较特殊,他是孤儿,被爷爷领养之后才有一个不太完整的家,家庭成员包括爷爷以及他的大哥桑岛狯岳,还有他,总共三个人。”

  

  “后来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记得他家成员本来有三个人,因为他的爷爷很早就去世了,而他的大哥不知道为什么消失在众人的印象之中,我记得我曾经去他们家玩的时候,他的大哥桑岛狯岳还跟我说过话,但是后来……”

  

  那人嗓子变得沙哑,他停下慢慢地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来回四五次后,他的呼吸终于平缓,他端过一旁的杯子,送至嘴边抿了口水。

  

  “接下来我所说的,不管你信不信,但确实是我亲身经历,如果你不相信,请把它当成一个笑话听就好,不要在外面大肆宣扬。”

  

  “这是当然,请您放一万个心,我用我的声誉保证不会到处乱说,如果我向外透露一个字,我会承担所有责任。”宇髓天元承诺道。

  

  “我是非常相信宇髓先生您的,不然也不会答应您的访问。那请您继续听我说吧。”

  

  “桑岛狯岳消失了,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不光是生理性死亡,也是社会性死亡。”

  

  宇髓天元睁大了双眼。

  

  那人沉思几秒,再次开口,语气中多了几分迫切之情:“两年前的一个下午,我们刚刚放学,恰巧那天没什么作业,于是我和其他的几个同学提议说去谁家里玩吧,他们都说好。他们来过我家好几次,我比较热情好客,而且父母不太管我。但是那天我在想,我们都没有去我妻家玩过,我挺想去他家看看的。”

  

  “……大概是他上小学的时候,他的爷爷就已经过世了,他家应该只有他大哥一个人,我们也曾见过几面,也不算陌生,去他家玩应该也不会打扰到他的家人,于是我这样提议,我妻一开始不答应,但被我一顿软磨硬泡后,他最终还是同意了。”

  

  “加上我大概有四个人去了他家,他的家干净整洁,很有他本人的感觉,桑岛狯岳那屋的门锁得很紧,屋子内不时有冷气传来,我开玩笑说,你大哥是不是住在地窖里呀,当时我妻的表情变得很恐怖,一转眼又恢复正常,让我感觉很诡异。”

  

  “我妻告诉我们,他大哥出去打工去了,暂时不会回来,之后我们就开始打电玩,我妻说请我们吃饭,一直在厨房里忙碌,我实在是感觉无聊,趁着我妻关上厨房门炒菜,偷偷的拿走了他藏在书包夹层里的钥匙,然后我们四个人打开了桑岛狯岳的房门。”

  

  那人停下说话了,或许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明明在今日的访谈之前想过很多种表达方式,态度平静的,愤懑激昂的,惊悚恐怖的……可脑内的语言无法组织起来,最终他在屏风后痛苦捂住了自己的脸。

  

  “如果我当时不那么做就好了……我妻这个人一定不正常,他能够消除人们脑中关于桑岛狯岳的记忆,一定是这样!那天之后除我以外的三个同学都不记得桑岛狯岳,我跟他们谈起桑岛狯岳时,他们竟然说不知道不认识。包括桑岛狯岳的同班同学在内,即没有一个人记得他的存在,这太不可思议了!对不起,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刚才说到哪儿了,对,我们打开了桑岛狯岳的房门……”

  

  “你不用紧张,如果不想继续说下去的话那就不说,下次我再找你也可以。”宇髓天元劝慰道。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还是要面对现实的。我们打开门,面前是一座冰棺,旁边还有两台大功率制冷机的制造冷气,就像是去古墓里探险一样,我们很激动,小孩子就喜欢看那些,你知道的。我们悄悄的的走到了冰棺前,发现足够盛下成年人的冰棺内只有……只有一颗头颅!”

  

  “深色的短发,碧绿色的眼睛,那颗头颅在静静的凝视着我……是桑岛狯岳。”

  

  怎么会这样!宇髓天元惊愕,我妻善逸把尸体藏在家里?怪不得今天和他提起桑岛狯岳的时候,他表现的极度异常,不过消除别人记忆这事是真的吗?天天和鬼打交道的话,会一些奇奇怪怪的办法来抹去人们的记忆,也不是做不到……不对,毕竟眼前这个人精神衰弱,他当时出现幻觉或者是后期脑补出这些画面也有可能,还是先听他继续讲下去吧。

  

  “我们惊慌失措,四处乱逃,我飞快地跑回家,躲到被窝里,睡了一个很不安稳的觉,第二天再去学校,除我之外的三个人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甚至还和我妻有说有笑,太恐怖了,那之后我一直躲着他,并纠结要不要报警,大概过了两天,我妻说他会在一个地方等我,我怀疑他想要害我,于是带上刀具和电棒去了那个地方,并且偷偷带了人,他见了我之后第一件事情是跟我道歉,希望我不要走漏风声,他的态度十分诚恳,打动了我,再加上我本人也希望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于是我答应了他,后来每一个月他都会给我打一大笔钱,说是对我的补偿。”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把这件事情说出来,是希望我能够替你查明白那具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宇髓天元一针见血的问道。

  

  “是的先生,请务必查明真相!你能理解我就太好了,在您没有出现之前我妻时不时的还会来看望我,但自从有了你,他基本没有时间再来管我,您能够得到他这么多的注意,想必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我认为你一定可以做到。”

  

  “我明白了。”

  

  宇髓天元见他不愿意再说话,决定不再打扰,走之前回望一眼,屏风上映着模糊人影,看上去像是在喝水。他一定非常累了吧,今天说了这么多的话,怕是比他几个月的话加起来还要多。

  

  这个少年一定也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才能让我妻善逸没有消除他的记忆,还与他保持联系,不过看他今天的样子,实在让人觉得心疼,有关我妻善逸的事情一定要尽早处理才好,他更加笃定这点。

  

  

  5.

  

  “听说过樱鬼吗?”

  

  “那是什么?”

  

  我妻善逸一脸鄙夷,嫌弃的说:“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啊?是超级新颖的恐怖怪谈哦!”

  

  宇髓天元在心底默默吐槽,既然是超级新颖,那我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吗?明明你就是鬼杀队队员,为什么还会对樱鬼感兴趣啊?不过小孩都喜欢这种怪谈,姑且听听吧。

  

  “用生命对樱花树许愿,然后便可以完成一个愿望。不过既然是许愿,那当然得付出代价。”

  

  宇髓天元随口一问:“什么代价?不会是把人变成樱花树吧?”

  

  我妻善逸激动的拍掌,“你竟然猜对了?!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

  

  “哈哈不逗你啦!其实不是变成樱花树,你听我慢慢讲,实现愿望后树会把人变成樱鬼,听说变成樱鬼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他们的骨会钻出身体重新排列,向上蔓延生长,直至长成枝干形状,生出骨刺长出枝叶,皮肤逐渐脱去,血肉向上蔓延,肉片长成一朵一朵樱花,血液为其染色,直到彻彻底底的变成由白色的骨头和红色的血液构成的花枝,再由樱花树吞噬,从此成为樱花树的一部分,花开万年。”

  

  听得蛮渗人的……宇髓天元好奇的问道:“你这些稀奇古怪的故事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是从杂货店淘来的小书,里面有很多稀奇的东西,还有一些画像什么的,我觉得你会感兴趣,下次我们一起去看看吧?这对你画画也有帮助不是吗?”我妻善逸眼睛亮亮的,内心已经开始幻想他们下一次去杂货店的场景,气氛压抑的古董店最适合去探险了。

  

  “好啊。”

  

  过了一会,看我妻善逸的关注点已经不在怪谈故事上,他张口问:“善逸,你看每一次都是我在向你诉说你的前世,你难道就没有回想起一些关于我的事情吗?天天和你这种超级想知道自己前世的人打交道,我也开始好奇我的前世了。”

  

  我妻善逸歪着头,露出一幅“你果然会被我带坏”的表情,嘿嘿的笑了两声,一屁股挪到宇髓天元跟前,说道:“当然可以!我想想哦……你的一生过的很平和,直到生命终结时都很幸福,妻子们守在你的床前握着你的手,感受你的呼吸逐渐平静,没有一点痛苦。”

  

  宇髓天元恍然大悟,死前能够被自己爱和爱自己的人包围着,那可以算得上是最幸福的死法吧。“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你怎么会有这段记忆呢?前世的你不是只有二十五岁的寿命吗?”

  

  “这个啊!”我妻善逸十指交叉,大拇指相互旋转,做出一套疑惑不安的动作,“哈哈,被你看穿了,其实你的死我真的不清楚,这些都是我瞎编的,不过我活过了二十五岁是真的,我不光活过二十五岁,我还活到你变成老爷爷了呢……说不定我也变成樱鬼了……”

  

  看着我妻善逸的表情,宇髓天元竟完全没有觉得他在开玩笑,那之后,宇髓天元沉默了许久。

  

  ……

  

  那天夜里宇髓天元又做了一个梦——是有关我妻善逸的最后一场梦。

  

  他们相会在樱花林里,正值樱花盛开的季节,花繁艳丽,绚烂壮观,飘飘洒洒的樱花花瓣仿佛从九天坠下,漂亮的像是一场粉白色的雨,宇髓天元佝偻的身子,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最大的樱花树下,他驻足,柔风卷着花瓣簌簌而落,亲吻着他的发,他的鼻尖和嘴角,他亲眼见证了无数花瓣的陨落,正如他漫长的一生经历了无数人的死亡。

  

  樱花的花语是生命,还有幸福,热烈,纯洁,高尚和精神之美等多重含义,能在死前再次观赏象征生命的樱花,他愿意摒弃恐惧,慷慨赴死。

  

  他从袖口中掏出厚厚的一本日记,署名的字体呆板的有些可爱,他刚翻开第一页,一阵旋风袭来卷走了这本日记,缝合日记本的棉线在空中被拆散开,纸页漫天飘散,不知最终去向何方。

  

  我妻善逸立于十几步开外的地方,身姿挺立,垂至膝盖的金发泛着太阳的光芒,华丽的让人移不开眼,他的五官完全长开,过长的金发垂在鼻梁上,眼睛细长,一幅英俊青年的样貌。他正静静的微笑着,眉目里满是释然。

  

  我妻善逸的生命永远的停留在了二十五岁。

  

  “你能够赴约,我这一生便有了意义。”

  

  森森白骨“噗”的一声刺破皮肉,喷洒出嫣红的血雨,雪白莹润的骨骼开始分叉,化作枝干,疯狂的向上生长,枝头结出一个个幼小的花苞,刹那间盛开出娇艳的花朵,花瓣上挂着的血滴仿佛晶莹剔透的晨露,将花枝染上一丝妖冶与甜美。

  

  我妻善逸跪在地上,佝偻着身子,身体越缩越小,散落的金发遮挡住清秀的脸,即使被沾染上血液、显得肮脏的金发遮挡着,他的神情依旧平和。

  

  宇髓天元用眼睛记录他的最后一刻,他用年迈苍老的声音关切的问:“很痛苦吧,你明明可以许一个更好的愿望……你不该为了我浪费你的一生。”

  

  “一点都不痛,我啊,一直都深深的爱着你。”我妻善逸抬起头,对着宇髓天元露出了一个堪称灿烂的微笑,太耀眼了,耀眼到刺痛了宇髓天元的眼睛,不禁流出了泪水。

  

  时间片刻不停留,梦幻般美丽的樱花林里,又一个生命悄然而逝。

  

  不一会儿,宇髓天元大梦初醒,白枝红樱旺盛的生长着,成为这片樱花林里最美的一株花枝,他夸赞一句“这朵樱花真是华丽”,左观右品,夸赞半天之后恋恋不舍的离去,回到家中,等待自己大限将至。

  

  ……

  

  此时此刻,我妻善逸的家中。

  

  月色映入眼帘,勾勒出我妻善逸的身形,我妻善逸正对着一颗头颅,那颗头颅狰狞的睁着碧色的双目,似是迫不及待了,我妻善逸小声的埋怨道:“我已经找回全部的记忆,现在要兑现诺言,别这么期待,这一切都怪你,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走上今天这一步,我都不好意思再去找爷爷了,爷爷一定上了天堂,而你和我只配下地狱。”

  

  我妻善逸继续埋怨:“我已经洗去所有人的记忆,没有人会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在你面前死这件事比死亡更加让我恐惧,我不想变成樱花树,还不如早点死,桑岛狯岳,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一个人记得我。”

  

  死亡是深不见底的黑夜里一丝隐秘的光亮,让人觉得生活还有最后的希望,“解脱”一词由此得来。人有生存的权利,也有死亡的权利,两年前桑岛狯岳觉醒记忆的那一刻起,疯狂的恨意摧毁了他的神智,他冲到了厨房,一把将正准备挥刀的我妻善逸掀翻在地。

  

  爆出血丝的眼珠里,只有红色、紫红色、血红色、粉红色,我妻善逸感觉眼球里盛的满满当当的血。他蹬着双腿,双手扯着桑岛狯岳掐在他脖子上的手,拼命的、不知多少次说着拜托了、放过我、求求你、为什么……整个世界里只有一双带有仇恨的青绿色的眼睛,天花板上方格形状的瓷砖逐渐搅成圆形,再被血海吞噬。耀眼的白炽灯是一轮血色的太阳,肮脏而卑劣,不会给人任何的希冀,只会让人绝望。

  

  他恨这轮“太阳”。

  

  摆放在客厅的电视机正播放着搞笑节目,将头发梳的和皮鞋一样黑亮的中年男性面临秃顶的危险,正卖力的都所有观众哈哈大笑,嘉宾的笑声与台下观众的笑声混在一起,即使不是什么搞笑的段子,也会让人捧腹大笑。这笑声传入我妻善逸耳朵里,竟生成了虚无缥缈的幻觉,操纵着他的耳朵,仿佛有人在演奏大提琴,为他奉上一首歌颂死亡的音乐。

  

  桑岛狯岳的手越发用力,他跪着,用上全身的力量掐着我妻善逸的脖子,我妻善逸放弃反抗了,他的肤色逐渐变蓝,在窒息前,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与生死完全无关的问题:到底什么是爱呢?

  

   眼前浮现一个场景,一个银发的老年人在樱花林对着他流泪,那泪水从无比痛苦、伤心欲绝的人眼中流出,那样的眼神,他好想再看见第二次,如果有人肯为他做出这样的表情,那么他死也值得。“我啊,一直都深深的爱着你。”他对着形销骨立的老年人伸出了双手,直至手指变为树枝,那双手上绽放出无比美艳的樱花,花瓣随风而逝。他是在为这个人送花吧。

  

  到底什么是爱呢?那是爱吗?

  

  命若游丝之时,我妻善逸的五指仿佛蜘蛛在爬行,他用最后的力气够到了摔在地上的刀,接着,闭上了血红色的双眼,让一切交给命运,他狠狠地朝前挥舞——

  

  啊啊……“太阳”被血色的喷泉给浇熄了。

  

  “因为是爱吧,因为爱着我,所以会关注到我,因为爱着我,所以会辱骂我,因为爱着我,所以要掐死我……当时我真是太天真了呢,大哥……你明明只是恨我!”

  

  “你心中幸福的箱子破裂了,我怎么样也无法弥补,既然你心中只有恨,那到底什么是爱呢?我心里有爱存在吗?”

  

  我妻善逸走出漫长的回忆,举起了日轮刀,搭在自己的脖颈处,锋利的刀刃紧贴着动脉,冰凉的触感像是在渴望他体内的炽热,胳膊上的绷带散落,那分明不是被鬼所伤,而是一道道经由自己的手割出的刀痕,一层又一层的痂刚长出,被撕裂,剜除新肉,新伤覆盖住旧伤,满是疮痍。

  

  “说不定下辈子就可以被爱了吧。”

  

  静美的月亮高悬于天空,太阳从不欢迎他,不肯施舍他一个拥抱,于是他拥住了赤红色的月,他这才发觉,从来没有什么太阳,他的人生里只有黑夜,血色的月亮才最温暖。

  

  6.

  

  宇髓天元正对着前世的他留下的遗书不知所措。

  

  他知道鬼可以消除记忆,于是选择先前就记录好一切。他私下里查明了事实发生的经过,包括我妻善逸两年前误杀桑岛狯岳,收买同学等等,还有一些关于他和我妻善逸日常打游戏,吃饭等等琐碎的事,当得知我妻善逸自杀而亡的消息后,他彻底陷入消沉,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一个星期,再次走出房门,他感觉他的灵魂已经不属于他。

  

  “你从来没相信过我,我妻善逸。我也不怎么相信你,你肯定猜不到我已经记住了一切,而且会一辈子记得,你上当了吧。这封遗书估计是前世的我对你想说的话,产屋敷说你没有偷看过,那便烧给你吧,我是不配打开看的。”

  

  宇髓天元站在墓前,点燃了遗书,万千细碎的火光摇曳,每一个字符都发出橙红色的火光,都不知飞去何方,但无论如何……

  

  “一定会传达到你那里。”

  

  宇髓天元微笑着,“如果你这辈子许的愿望也是注视我的余生就好了,在我死前出现在我身边,那才是幸福,如果没有你,我是得不到幸福的。”

  

  宇髓天元还想说些什么,但他张开了口,无数思绪都混作了一团,跟被缠死的毛线团一样,他索性就不说了,因为他想我妻善逸会明白他的,他足够温柔。

  

  “算了,不说这些没用的,在那边一定要幸福啊,我会常来看你的。”

  

  宇髓天元转身离去,风静静的吹过,好像飘落了一片洁白的樱花瓣。

  

  ……

  

  后记

  

  【太阳黄黄的,好像一颗蛋黄。】


  今天老师留的作业是写一个比喻句,幼儿园大班的我妻善逸小朋友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出,只好趁老师不注意,偷偷的揪着她的围裙,哭哭啼啼的说我不会做。

  

  温柔漂亮的女老师托起我妻善逸的胳膊,把他抱到自己的怀里,我妻善逸的肉爪爪握着红色的蜡笔,老师的手包住他的手,写下了这句话。


  他的哥哥桑岛狯岳小朋友看到这句话后,揉皱了他的作业,并指着他的眉心,凶巴巴的说:“什么蛋黄啊,明明应该是桃子才对吧!桃子!刚升起的太阳把天空照的粉粉的,所以太阳是桃子!”


  我妻善逸小朋友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他摇摇头,不同意桑岛狯岳的说法,下一秒,迎接他的是一脸桃肉——桑岛狯岳糊的。

  

  我妻善逸愣在原地,沾着桑岛狯岳口水的咬痕和他的脸蛋契合,仿佛天生一对,鲜嫩的汁水是桑岛狯岳赏赐给他的,芬香的果肉是桑岛狯岳赏赐给他的,鄙夷的折磨是桑岛狯岳赏赐给他的,一切美妙与痛苦都是桑岛狯岳赐给他的。我妻善逸下意识的伸出嫣红的舌,卷着桃汁含入一口桃肉,坚硬的上排牙齿如断头台上的锐利刀斧从天而坠,顿时,黏腻的水液迸满了整个口腔,我妻善逸被甜美的桃子拉入口腹之欲产生的漩涡,他在漩涡里失去控制神智的自由,仿佛被桑岛狯岳含在嘴里,被切牙斩断,被尖牙刺穿、被磨牙重碾、他不受控制的在这漩涡里旋转、失神、迷乱、爱恋,于是他对着赏给他桃肉的哥哥,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啊啊……原来疼痛就是爱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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